Echo有话说：
常有朋友说：echoenjoys 这个账号蛮好啊，可惜知道的人不多。哎，还有更好看又专业但更不为人知的账号呢，比如Pooky 同学做的 ExhibitingFashion。 说这话不是幸灾乐祸，而是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以前误会Pooky 不支持转载，所以不知道该怎么显摆自己关注了一个很赞的号。最近才知道是我的误会，太好了，赶紧转起来。最近Pooky 写了 Balenciaga 的展览，从策展角度把“怎么欣赏这个黑色主题的展览”写明白了，换言之，看过他写的再去看展览，能看到更多信息，而不只是看到古董服装的轮廓。
说起来，Pooky 和我是校友哎（感觉自己瞬间就十八岁了），都是伦敦艺术大学的。他在伦敦时装学院（London College of Fashion）学习时尚策展（MA Fashion Curation）。选择这个专业是源于Pooky 早先在北京做撰稿人时的一个采访，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的Andrew Bolton 在回答问题时提及另一个时尚策展人、LCF的老师Judith Clark。Pooky 就是在 Clark 手下完成研究生学业的。
最近，Pooky已经回国，准备定居上海，开设一间叫作ExhibitingFashion 的工作室巴黎时装透明服装展，“一个旨在鼓励时尚研究的工作室。我们通过访谈、 策展、写作和举办讲座，帮助中文读者理解时尚这一文化和社会现象具备的多重维度。”
Pooky 的文章用字很严谨，有时读着像论文，但是绝对是信息量丰富、逻辑严谨并且说人话的那种，换言之，我看到的是：他不开玩笑，也不过分顶真或拔高什么，姿态平稳，信息输出时没有激烈的情绪化表达，这样的文风呢，态度表达也很清楚，不写出来的大都是不喜欢的。
Pooky 说：“我理解的时尚是人们一切用来装点自己身体的手段，包括服装、妆容、发型、纹身等等。所以它是少有能和每个人联系起来的社会现象，研究它就像是研究社会史一样。” 对了，插播一个八卦：
Balenciaga, l’oeuvre au noir
Cristóbal Balenciaga恐怕是历史上唯一一位对媒体冷淡，却依旧会受到热切报道的时装设计师了。在其长达半世纪的职业生涯里，设计师做过的公开采访只有区区一次，但他那些别致典雅、结构精妙的高级定制服，就是能够让Carmel Snow、Mona von Bismarck这些传奇女人们为之痴狂。某种程度上来讲，Balenciaga本人是有着苦行僧般的克制。他不问世事，日复一日地只专注在完善技法，修整设计之上。这也让一向挑剔的同行们也都由衷称赞。Gabrielle Chanel就曾说过：“Balenciaga是唯一一位可以亲身设计、裁剪、调试和缝制一件裙装的高级定制设计师。”
从2017年3月起，一场由巴黎Palais Galliera时尚博物馆策划，名为“Balenciaga, l’oeuvre au noir”的时装展览将带领大家重温大师往年的经典之作。与以往的Balenciaga展览不同，这次的新展将只展示设计师黑色的作品，目的是为了帮助大家排除颜色对观感的干扰，专心在Balenciaga签名式的建筑廓形和精准剪裁上。“对于Balenciaga来说，黑色不仅仅是一种颜色，或者说它根本就不是颜色。他眼中的黑色更像是某种振动的物质，引发着从‘透明’到‘不透明’之间的颜色参数变换，达成‘哑光’和‘亮色’的交替。”展览策展人，Galliera的高级定制藏品负责人Véronique Belloir这样和我介绍着。
展览共展出了近五十套出自四十年代到六十年代间的高级定制日装和晚装，以及相应的配饰、坯布样衣、手稿、照片等来自Galliera和Balenciaga官方档案馆的珍贵资料。为了强调Balenciaga设计的轮廓，Belloir和馆内同事更是选择同巴黎布尔代勒博物馆（Musée Bourdelle）合作，将展览置于后者的馆内展出。这也是即2011年广受好评的Madame Grès时装展览后，Galliera第二次在布尔代勒博物馆中办展。
布尔代勒博物馆是由二十世纪初期的法国雕塑家Antoine Bourdelle命名。馆内至今保留着Bourdelle当年使用过的工作室，并收藏着五百余件雕塑、铜像等藏品。“作品中有着雕塑感的时装设计师并不多，”Belloir解释着，“Balenciaga的设计便是很强调服装轮廓在空间内的存在感。而布尔代勒博物馆恰好是有着诸多艺术家Bourdelle的白色雕塑作品，以及磅礴又明亮的展示空间。最适合用来对比凸显Balenciaga设计同样具备的轮廓线条了。” 因此，整场展览就像是对一个既有空间的人为介入。Balenciaga的设计分散在馆内的各个位置，填补了以往博物馆中的空白地带。策展人引导着观众留意展品和周围场景间的联系，进而带给人们更加浸入式的观展感受。
在前几个展厅里，Balenciaga的设计似乎是真的被当做雕塑作品进行陈列：
黑色的坯布样衣被安置在架得高耸的人台上展示，观众只能够远观留意到一点廓形，而一旁的人马雕塑和上方宽阔的玻璃圆顶都让整个装置更显宏伟；
1967年秋冬系列里线条简练抽象的礼服裙则是出现在近乎密封的黑色展柜中，人们需要主动撩起外边的帘布，才能仰视那惊人的轮廓；
其余的一些服饰是散布在展厅里的各个角落中，策展人并未提供太多方向指引，需要观众自己漫步在馆内，随机发现和雕塑相伴的数件展品。
更多的设计集中在博物馆后方的地下室内。策展人将Balenciaga对于黑色的偏爱按照主题划分，非线性地布置了展厅的各处。这其中包括了对材积的讨论（展示了1967年秋冬系列里惊为天人的四角礼服裙，和腹部以下略微隆起“Baby Doll”短礼服）；
不同黑色材质间的质地对比（一条丝绒礼服裙腰间装饰着大片轻盈羽毛和微小厚重青铜饰珠；另一条裙装的面料则有着明暗的织锦纹理）；
黑色创造出的光影效果（全部用蕾丝制成，裙摆层叠堆积的晚装裙）；
以及黑色与其他颜色的相互映衬（缝在黑色套装领口的白色皮草，和围在黑色鸡尾酒裙腰间的粉色缎带）。
显昏暗的灯光令展出服装在墙壁上留下了的重重廓影，也打在Bourdelle气势非凡的雕塑作品上；
使用的人形台是传统裁缝们使用的款式，而非过度拟人具象的博物馆或橱窗展示人性模特，似乎也强调了Balenciaga的作品脱离人体也依旧能够自成一派的特点。
这样说来巴黎时装透明服装展，整场展览有着一明一暗两条线索。明线即是Balenciaga对黑色的各种运用。从小就跟着裁缝母亲为来西班牙度假的贵妇名媛工作的设计师，对种种制衣技法早已是了如指掌。而Balenciaga对于黑色的流畅运用，也是建立在深刻了解各类材质肌理、重量等特性的基础之上的。
另外，在西班牙生活的经历也对Balenciaga有着久远影响。黑色是西班牙文化中重要的组成部分。女性身着的传统服饰Mantilla（一种由厚重黑色蕾丝制成的织品），历史悠久的服丧着装法则，宗教人士的日常装扮等，都把浓郁的黑色当成一切的基础；Goya等艺术家的作品也是时刻在表现着墨黑色在西班牙具备的国民性。1938年，美国版《Harper’s BAZAAR》杂志最早报道Balenciaga设计时，便这样写道：“Balenciaga使用的黑是浓郁无比，几乎丝绒般的西班牙式黑色。它就像不见一颗星星的漆黑夜空，似乎让其余一般的黑色都显得近乎灰暗了。”
而展览的暗线，则是在黑色统一主题下，Balenciaga怎样对服装的轮廓进行种种的探讨。设计师西班牙的背景和法国高级定制传统发生了碰撞。他大胆将那些前短后长的佛朗明哥舞裙，教宗的及地长袍，斗牛士的刺绣短上衣等的形态均引进高级定制创作中，激发出关于服装轮廓的多样可能。而每一块布料也因为质地不同，有着相应各异的技术处理。Balenciaga会根据不同材质的重量，厚度以及垂坠感来剪裁面料，并通过布置褶皱的方式来创造服装曲线，加强线条感。解剖服装的内衬，考量的安排也是随处可见：固定在背部的欧根纱饰带会创造出服装的体积感；内里卷边上的法兰绒织物也是为了营造出圆滑的轮廓线。
另外，尽管Balenciaga做过很多传统蜂腰廓形，适应标准女性身体曲线的设计，但他更为人知的，是能够在上世纪性别概念依旧固化的年代，通过不断改造服装的轮廓来解放女性的身体。服装的腰线被大幅放宽，以及上下移动。剪裁简洁又极其精准，对从六十年代初开始的，服装廓形变得越发抽象概念化有着特别帮助。为了塑造这种建筑美学，Balenciaga甚至还与瑞士面料商Abraham合作研发了专属面料“gazar”——一种有着丝绸的质感，却更加硬挺的特别材质。Belloir总结道：“凸显身材从来都不是Balenciaga先生的目的。因为当模特穿上他的裙装时，布料自然会凸显倩影。” 但重要的是，Balenciaga的设计尽管是在抵抗着传统的审美观念，他的服装依旧保持着独到的韵味和美感，无需刻意谄媚讨好便可以赢得人心。这也是为什么Balenciaga的服装可以像雕塑一般独立成型。法国评论家Jacques Lassaigne曾这般写道：“西班牙的艺术创作并不会沉迷于追寻天然美感的愉悦中，更不会简单留下赤裸，诱惑性的形态来吸引注意。” 这般说来，Balenciaga也已是艺术家等级。
选择一家场景肃穆的雕塑博物馆举办这场时装展览，的确起到了帮助观众了解Balenciaga的历史地位的作用。“我们花了两年的时间来筹划这一场展览，”Belloir讲到，“为了更好地了解每件单品的结构和创作意图，我们仔细地审视了每一处细节，包括剪裁、拼接、里衬和细节加工等等。像Balenciaga这样的设计师，他们都有着一个私人化的世界，在里面不断推动着自己的设计向前迈进，直到达到轮廓的简单极致。我衷心希望公众们会因接触到Balenciaga先生一生中最重要的作品而感到幸运。”正如曾为爱徒的设计师Hubert de Givenchy讲过的那样：“Balenciaga是我唯一的宗教信仰。”想必在这场展览结束后，这位伟大克制的时装大师会收获更多的忠实拥趸。
作者注
关于 Pooky
Pooky Lee。
毕业于伦敦艺术大学时尚策展硕士专业。
在上海创办了个叫 ExhibitingFashion的小小工作室，鼓励大家从新的角度思考时尚。
喜欢看展，买书和可爱、有才华的男生。
梦想之一是和 Ben Whishaw 成为好朋友。
公众号：阿哲项目网
站长微信：lovemeaAZ
